劍之舞

Ｌ打開螢幕搖了一下滑鼠，仔細地在硬碟裡尋找記憶中那曲
歇斯底里並且帶著不可抗拒的野性與熱情。
他失興地將幾首幾年前的芭樂流行音樂滾到播放清單裡，
喃喃自語地說：un thé, sil vous plais.

這場雨下壞了一切。
我和Ｌ彼此都知道這一點，因此這一週來，我們誰也沒對誰說話。
他之所以還能默默地忍受著比芭樂流行歌還要吵鬧三萬六千倍的北歐派金屬的原因，
是因為偶爾還能聽見蘇格蘭式的民族風旋律。
至於平常，他則是選擇用國中生的品味來對抗我印度與俄羅斯的流行音樂。
我知道，畢竟都是流行音樂；我們都知道，幾年後這些都會成為什麼人心目中的經典，
正如同我和他都喜歡聽那位穿著中板的清麗男聲歌唱。

這場雨畢竟下壞了一切，下壞了我們對音樂的堅持。
下壞了我們對食物的選擇、對感覺的執著，例如床上凌亂的枕頭被單之類的。
「反正溼氣會滲入每個角落，不如就攤開來做一點無聲的抗議。」
這一點也不像他。或許下雨天沒有女人會進他房間吧……

他只在乎愛情，是瞬間的或是永恆的。
於是他沒有我這些困擾，什麼紅茶冷了或是音樂俗了這種問題，
更不用像我一樣永遠自以為是地在反抗著什麼？
因為愛情能帶給每一個人的，除了幸福的錯覺，就是幸福的幻覺。
無可否認地我完全不相信愛情，瞬間的愛情火花在我的眼中僅是性慾的再現，
就像竼谷那一幅星月夜一樣，訴說著對高更難抑的什麼與什麼？
永恆的愛情，尤其在我喝了紅茶之後，變得和水泥一樣，堅固且脆弱地密合著什麼？
更可笑地是這種抵擋不了一丁點撞擊的堅強，竟被世人當成存放愛情的保壘……

Ｌ的音響裡跑出來的一直都是情歌。
除了那一個禮拜。

他的音箱裡傳出聽起來就知道長得很性感，但聲音卻不見得如此的矛盾女聲。
令我想起兩年前和Ｙ一起在演奏廳觀賞那位穿著長裙女子的表演，那雙靈巧的手。
以及在她之後出場的某學弟，標準的身體比例與勾人的眼神，還有，那靈巧的雙手。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Ｌ寧願一輩子投入愛情的懷抱。

「有時候故事寫太長，反而看的人不多～～」
Ｌ躲在我耳朵旁邊呼氣。

「幹！」

「哈！你不像是作者！看看你……」
「晚安！」
他躲回房裡，門後迴繞著那雙靈巧的手。

「飛啊！」
我幫稿子裡那鴿子寫下一個動作。

實在也沒有辦法反抗什麼了。
我開始翻閱舊往資料，同時看見一隻蟲在我桌上進行瞬間移動，
一頭撞在冷掉的紅茶杯上，腹部朝上地不停擺動她的節肢。
當我見到那份為了某Ｉ所寫的短篇小說，那隻不知名的小蟲由桌上起飛，轟上我的額頭！

「或許今晚又不得安眠了……」
我每夜都希望自己能九點上床準備好睡覺。
每個早上都九點之後才起床倒是真的。

不能怪我，
夜晚太過性感。
我不相信愛情的時候，並不代表我不相性。

雨從昨天下午三點十七分停止，或許會停個兩天。
這場雨下壞了一切。包含她的信心、她的夢想、她的反抗，還有她的愛。
因此我非常羨慕Ｌ，因為女人們是如此可愛。
他的情歌持續地放送，而我的紅茶是絕計不會莫名地熱起來。
或許該交出去的稿應該拿之前為情而作的那篇小小說潤飾一下，
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個人不只愛過她，還愛過她！

我一定瘋了。
所以我說，
這雨下壞了一切。

而下一場雨又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