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之舞

就像是日晷一樣……

早上起床的三片土司一定有著杏桃、巧克力，與草莓果醬的版本，
間或佐著前幾天買的便宜水果，一杯泛著淡得便宜廉價香味的茶或是難喝的咖啡。
我總會挑巧克力醬先抹在土司上，再來是杏桃，最後是草莓果醬；
在微熱過後髒兮兮的烤箱裡稍微加熱到略脆，趁機沖好低賤的熱飲，
把書、或是音樂準備好，接著將所有的食物攤在陽光下，是的，那如妳笑容一般的陽光，
祈許著一天的不會太不順利，先吃杏桃果醬土司，再來是巧克力，最後是草莓果醬；
將書打開裝著憂鬱知青的臉孔，或是隨著已經開啟五六分鐘的隨身聽內的音樂扭擺一下，
在太陽下，就會有太陽的香味，妳笑容裡的香味。

我喜歡杏桃土司，因為 apricot 唸起來很好聽，那完美的抑揚音節結構，
以及喉塞音之後的雙唇爆擦音，讓這個字變得像是一首完美的曲子、的小說、的一天，
然後結束於齒槽氣音，嗯，
喔！如果你真的用心去體會這個字，
她就像一首詩。
而以一首詩開始這不知會是悲慘或喜悅的一天，這不是很美好嗎？
並站在陽光下，陽光之州的陽光下就像真的有妳笑容裡的香味。

安排著巧克力醬土司進場，這是最難料理的部份。
真的很用心，你需要先將土司略微烤過，再挑一把順手的奶油刀放在瓷盤裡，
將瓷盤與刀子放在烤箱上加熱，像是冬天裡溫暖著那個她的的手那樣的加熱方式。
迅速地抹上一層隨你喜好厚度的巧克力醬，用微火烤個一又三分之一回，
直至上頭的巧克力醬碳化焦黑。像是我們煎烤過的人生一樣，
如此地外硬內鬆軟，而上頭的醬料甜美中尾隨著焦苦，看上去不只黑
或許還發著泡。這不就明喻著我的人生嗎？
然而大部份的時候你我不會如此費心思地經營自己的人生，
因此他吃起來只會軟鬆甜膩，似乎還泛著一層油光，在陽光下亮閃閃地輝映著，
輝映著我們那美好的生命，是不是？

我一直不敢在草莓果醬裡灑上一層如離妳去之時我呼吸那般稀薄的白胡椒，
也不敢大火熱油煎一顆我喜歡的全熟太陽蛋，
因為這太像妳了。
所以我每個早上只是塗上草莓果醬，特別想妳的時候就抹得特別薄，像是今晨，
這個普通平常無聊至極不知有何可供書寫記憶的一日。
微微暖過之後的草莓土司攤在毫不留情的太陽下，彷彿一具等著腐化的死屍，
那深深的猩紅像是我血液流動時最後不穩定的終點所切下來的一部份，
上頭那映著不同層次的草莓種子像是屍斑一般散佈在整塊白軟的軀體上，
等著被消化。

是的就像日晷一樣。
在上頭我會忘了時間是連續且流動的，
僅僅注視著每一個可能與可以被注視的刻度，
享受著陽光的同時也刻劃著每一特定時間裡的畫面，
攤開來列印在空白的腦紙上。
而當如妳一般的陽光逝去之時，那上頭只剩下一個空虛的時間表
還有一把刻蝕著腦迴的時刃。